从前有座山,山上有座殿,殿里有个少年……
这么说可能有些草率,如果真要将此处的风景细细描述出来的话,那就要换种说法了。
例如在虚无缥缈的仙山之上,有座古色古香的大殿屹立于山头,即使于这片宛如仙境的天地间,也显得颇有些与外界隔绝的味道。
这就是所谓的高处不胜寒么?
大殿之中,有位俊朗青年坐在最高处的座位上,二郎腿惬意地翘着,一边百无聊赖地抠着鼻子,与这里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。
卫风可不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,他现在脑子想的全是待会儿如何找到机会,然后给柳子衿狠狠地来上一拳。
那个屑女人简直不可理喻,就因为发现了自己的不凡之处,然后把他诱拐过来软禁了百余年,枉费当初屑女人跟自己表白的时候,卫风还激动得稀里哗啦。
好家伙,人家明摆着把他当成生产队的驴了。
卫风越想越生气,手中的动作不由得加重,然后便觉得鼻子一热,猩红的血液随之流了下来。
“淦!”
卫风暗骂一声,自己真是倒霉透了,心里寻思着找个人来推卸责任吧,那就决定是柳子衿了。
都怪柳子衿那个屑女人,害得他都流鼻血了。
很满意自己的决断,卫风手中灵力绽放,转瞬间鼻血停滞,他随意地抹了抹,就要往外走去,行走过程中脑海里仍然在吐槽着柳子衿对他的种种压榨。
卫风天生就身怀着万象种,这是万中无一的绝世存在,常人修炼需凝炼天地灵气并将其转化为自己修为,这种修炼通常只能凝炼出较为普通的灵力质量,当然随着境界的提高,灵力质量也会随之逐步提升。
万象种则无视这种规则,可以自主地为宿主一刻不停地凝炼高质量的灵力,修仙一途,一步快步步快,更别说这种每分每秒都在凝炼的怪物效率了。
况且这还只是万象种的其中一个妙用,不过分的说,对于卫风而言,万象种就是个挂一般的存在。
卫风爱看那些无敌流的话本小说,一般这种天胡开局的人必定是书中的主角,都是些注定不会平凡的强人。
事实上卫风倒也算是做到了,他出生于下重天的第三重天里一个凡人村落,家中祖祖辈辈都是无法修仙的凡人,结果到了卫风这里,竟然觉醒了仙资,还衍生出世间绝有的万象种。
然后便是如同小说中的俗套情节了,卫风一路冲上最顶峰的第一重天,拜到了秘境剑墟谷门下。
那一年,他是最年轻的结丹修士。
往后依旧,卫风得了大佬们的青睐,这些都是他需要仰望的存在,如今却为争夺卫风而大打出手,到后来甚至连谷主也不得不亲临现场。
然后和大佬们为了卫风打了起来。
你看这一切多么美好啊!卫风顿时感觉到自己的那无与伦比的主角光环,幸福得脸上的笑容都挥之不去。
事情的转折在卫风和柳子衿相遇的时候,彼时的屑女人还不是屑女人,她是剑墟谷的圣女,实力或许不是弟子中的最强,但却是最年轻的元婴。
万众瞩目的柳子衿主动接近卫风,不仅让剑墟谷大受震动,毕竟两人都是各自境界中的最年轻之人,若能有什么故事发生也不免为一段佳话。同时让卫风受宠若惊,柳子衿对他尚且高不可攀,自然尽心尽力地对其百般配合。
所以后来他为什么会被柳子衿抓了关起来?配合不是这样配合的啊!
卫风又想起那一天的黄昏,在断剑崖边上,柳子衿穿着简单的留仙裙,背对着他,看夕霞自穹窿倾泻而下。
哪怕是背影,卫风也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女子,美得宛如梦境。
直到柳子衿向他发出深情的告白,卫风才从面前绝美的背影中惊醒过来,随后又掉入到另一个更加甜蜜的梦中。
两人的结缘轰动了整个剑墟谷,男性修士们愤恨卫风拱了他们的大白菜,女性修士们愤恨柳子衿偷了她们的大肥猪。
至于后来嘛,就成这样喽。
卫风怀疑老天嫉妒他的才华,给了他柳子衿这个祸害。
原本卫风修炼途中异常谨慎,将万象种隐藏得无比妥当,就连返虚期的谷主都没发现他的秘密,结果屑女人不知为何知道了。
于是接近卫风,就成了有目的的行为。
但偏偏卫风对柳子衿恨不起来。
结缘当晚,柳子衿就把自己的目的全盘托出,然后当着卫风惊疑的脸将其踢到另一张床上,接着柳子衿单方面强行令两人同时步入修炼状态。
往后的日子里,柳子衿会每隔十年来寻他一次,来这约定的大殿里与他说着话,也为了万象种凝炼出来的灵力。
其他时间则不约束卫风,随他到处乱跑,还带他去往下重天一同拜见了卫风的父母。
就凭这点,卫风对柳子衿的感情就颇为复杂。
柳子衿带着目的接近他,卫风当然觉得失望和恼怒,但屑女人除了这点,其他又都做得无可挑剔。
尤其当柳子衿告诉他,自己近期有劫难降临,因此不得不压榨他时,卫风苦着脸,算是勉强应了下来。
算了,大不了等柳子衿渡过了劫,自己再斩断和她之间的因果罢。
画面回到当下,卫风微微感应,便察觉到苍穹上有道惊人的气势在朝自己的方向袭来,灵力之强令人咋舌。
“这个屑女人,又变强了。”卫风自言自语,十年前柳子衿还只是元婴后期,眼下赫然已经是突破到元婴巅峰了。
坏了,自己才元婴中期,距离后期尚远,哪里会是元婴巅峰的柳子衿的对手?
这下可不好翻身做主人啊,卫风心里不禁感到一阵担忧。
“哟,我的宝,你怎么不在大殿里等我啊?”
一声欣喜的莺啼传来,再是道婀娜多姿的轻盈身影随之浮现,柳子衿笑吟吟地看着面前的少年道:“是太想我了么?”
“呕!”卫风作呕吐状,十分嫌弃道:“你能不能跟在外面的时候一样,好歹装得清冷些。”
“怎么?我俏皮可爱些不好么?”柳子衿极其自然地挽过卫风的手臂,两人并肩向大殿内走去。
“好是好,但我还是喜欢你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,”卫风苦口婆心地道,“你看你要不要恢复一下。”
柳子衿歪着脑袋想了一下,然后放开卫风的手臂,轻轻咳嗽两声,挺起规模不俗的酥胸,语气压低道:“是这种感觉么?”
说这话的时候柳子衿眼神回到了往日里的冰冷,声线也不复刚刚的俏皮,卫风忽然感觉自己又看见了两人初见时的她。
柳子衿并没持续多久,清冷的气势很快就塌了下来,继续挽起卫风,道:“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喜好啊?要不要咱们来玩玩角色扮演呐?”
卫风无动于衷,倒不是他对女生免疫,而是柳子衿撩他撩了太多次,一次便宜都没给他占过。
久而久之,卫风也被逼成了一个圣人。
“你又不给肉吃,我跟你玩个毛线,”卫风无语道。
“对不起嘛,这些年确实难为你了,这点是我的不对,”柳子衿叹息道,“等我渡了这劫,我就好好地陪着你。”
“你的劫,究竟是什么?我可没听说元婴期会有天劫。”卫风不解,柳子衿的模样绝不会是骗他,但又确实如他所说,元婴期不存在天劫,既然如此,那柳子衿必有她自己的难处。
两人每次在约定的十年后会面,卫风都会询问这个问题,只是柳子衿一直都是守口如瓶。
柳子衿刚想说话,卫风再次抢先一步道:“别再说什么老话了,我想听你真正的回答。”
卫风看屑女人犹豫的模样,就知道那张嘴里要说出什么糊弄人的话,他都能倒背如流了。比如什么“天机不可泄露”“事关重大不想让卫风牵连太多的因果”“其实和卫风本人也有一定的关系”等等。
第一句纯属放屁,后两句就不由得让卫风考量考量了,不让他牵连太多因果可以理解,但为何说和他也有关系?
“别问了,”柳子衿见状,竟然是撒起娇来,拽着卫风的手臂甩来甩去道:“反正等我渡过了此次劫难,你就什么都知道了。”
如此倾国倾城的仙子,撒娇起来可真是要了卫风的老命,卫风连忙把手抽回来,手足无措地问道:“那你何时会渡劫?”
“应该是快了吧,”柳子衿风轻云淡地道,“大概还有三个十年,它就来了。”
“需要我在一旁护法么?”
“你还想帮助我啊?”柳子衿笑了,捏捏卫风的脸,道:“不用了,我可不想把你拉到这趟浑水里,你就安心待在剑墟谷,等我回来便可。”
你若是回不来呢?卫风的话卡在嗓子眼,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,无声地看着神情极为轻松的柳子衿。
柳子衿仿佛没察觉到卫风的反应,依旧自顾自地笑着,将卫风拉到两人结缘的那天所住的偏殿当中。
委实说当结缘后两人第一次回到这里时,卫风还以为柳子衿想开了,结果还是自己想多了,屑女人又是一脚将他踹到了别的床上。
“小坏蛋,又想爬到我的床上?”柳子衿发现了卫风正贼眉鼠眼地四处观望,一下子就知道了这坏家伙是在想什么。
“想啊!”
卫风自认为光明磊落,理所当然地点点头道。
接着就被柳子衿踹了出去。
这一顿修炼持续了足足一整天,其实还能更快一些,毕竟屑女人只是为了取走卫风体内万象种凝炼的灵力罢了,耗不了多少时间。只是屑女人总算是有点良心,剩下的时间都是陪他说些话,偶尔言语上调戏两句。
卫风想动手动脚,可惜修为差距太大完全打不过,于是“啪”的一下,很快嗷,卫风就被踢出了房间。
卫风疼得龇牙咧嘴,可恨的柳子衿在踢他时还把他灵力封了,让他硬生生地用屁股落地。
待他怒气冲冲地回到房间时,屑女人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,只留了一道神识凝成的传音,卫风黑着脸将其接收过来,迎面就是让他头疼的嬉笑声。
“我走了昂宝,跟你聊天很开心,十年后我再来找你……”
“说不定,咱俩真能在一起哦。”
卫风嘁了一声,他可不信这个女人的胡言乱语,当初自己就是太天真才着了道。
真以为他傻啊?
卫风哼哼,将房间略微整理了一下,在铺床榻的时候忽然一股心酸涌上心头,他现在的模样真像个独守空房的居家良夫。
淦!不整理了。卫风小脾气上来了,将柳子衿刚刚所在床榻的被褥掀乱,甚至想站上去踩两脚。
结果这时柳子衿留下的那道传音又响了,熟悉的讨厌声音传出:“小坏蛋,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在捣乱?”
“嗯?”卫风被吓得一愣,下一秒被突如其来的灵力冲击轰了出去。
“柳!子!衿!”
虚幻得宛如海市蜃楼的仙山上,有道无能狂怒的嘶吼声传出,与周围静谧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。
……
十年后。
某处的仙山之上,有位绝美女子为制怒而紧紧扯着衣裙,再眼睛冒火地盯着面前毫不在意,甚至还在悠哉悠哉地吹着口哨的少年。
“小坏蛋,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啊!”柳子衿铁青着俏脸,语气满是幽怨。
这个家伙,不按照约定在殿内等她,而是绕着剑墟谷和自己捉起了迷藏,气得柳子衿呼吸都有些困难。
剑墟谷多大?要不是靠着两人间多年的修炼产生了特殊的联系,柳子衿要找到卫风无疑是大海捞针。
“谁让你之前不老实的,”卫风继续悠哉地道,“又没耽误你多少时间,别急嘛。”
他确实没耽误多久,卫风只是想看柳子衿狼狈的样子,然后再记录下来,这个糗样,卫风可以吃一辈子。
“哼,我本来还想这次给你点甜头尝尝的,”柳子衿冷笑道,“但看你这个态度,想来是没必要了。”
“你每次都说这种话,”卫风也回以冷笑,道:“我告诉你没用了,次次说我已经免疫了!”
柳子衿眯眼盯着卫风,卫风也毫不退让地瞪回去,随后柳子衿轻移莲步走上前,红着脸在卫风嘴唇上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。
“卧槽!女侠且留步!”眼看着柳子衿就要离去,卫风连忙叫道。
刚刚那是什么感觉?卫风想想都觉得浑身止不住的酥麻,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清扫的一干二净。
卫风舔舔嘴唇,似乎还残留着女孩的气息,不禁咽了口嗓子,脸颊上也飞上了一抹殷红。
柳子衿没理他,默不作声先行一步撕裂空间,朝着大殿的方向离去。
只是柳子衿身影消失后空间裂缝尚在,显然是为卫风留了道门,卫风会意立马赶上,进入空间里的两人各自催动着灵力互不干扰。
卫风有意无意地向柳子衿的方向靠过去,见屑女人不为所动,胆子便大了起来,直到都快听到对方的呼吸声时,柳子衿才将没皮没脸的卫风推开。
然后卫风看到了柳子衿脸上的红晕。
看来屑女人也害羞了,卫风心里好受了一些,总比自己独自狼狈都好吧。
两人之间的气氛尴尬起来,无声地回到仙山上的大殿,又无声地回到偏殿里的房间。
卫风识趣地就要选择旁边的床榻,结果被柳子衿拦了下来。
“来我这儿吧……”柳子衿声音压得很低很低,卫风要不是听得仔细还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。
只是不免心里咯噔一声,难道今天就是他告别童身之日?
越到这种时候,卫风就越是出奇的老实,他轻手轻脚地爬上柳子衿的床榻与之对视,随后两人都不自觉的避开了对方的视线。
“今天……就这样修炼,你不要……动手动脚的。”柳子衿支支吾吾道。
“好……”卫风也是支支吾吾地回答。
在诡异的气氛之中,两人开始了这一轮的修炼。
卫风正在闭着眼遁入修炼状态中,与高修为的柳子衿一同修炼,对他而言也是较大的补益。忽然间隐约感受到怀里多了个温软如香玉的存在,卫风下意识将其搂住,得到了香玉在微微颤抖的反馈。
睁开眼时,柳子衿已经没了身影,卫风躺在床榻上,不免想起方才的遭遇,心说不会是柳子衿抱住了自己吧?
今天屑女人是怎么了?良心发现了么?卫风满脑尽是疑惑,整的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……
生离死别?卫风算了算时间,距离柳子衿虽说的大劫将至还差二十年,但屑女人满口胡话,卫风不信她,快速下床收拾了一下着装,出了大殿。
突破到元婴后有个莫大的好处,就是可以任意遁入空间穿梭于天地间,卫风偶尔和柳子衿捉一下迷藏,对空间的运用早已驾轻就熟。
卫风先来到了柳子衿闭关的地方,两人约定每十年相聚在大殿中,平时柳子衿就在这里疯狂的修炼,卫风看得也是极为心疼,却无奈柳子衿一直咬紧牙关不肯透露一点信息。
略微用神识探测一番,卫风感受到一处阁楼上有着柳子衿的气息,下一步就要上前,但被拦了下来。
“小坏蛋,怎么来我这里了?”是柳子衿的声音,“别闹,我正在闭关呢。”
“你了解万象种么?”卫风淡淡道,“若真如你所说,你在此闭关,那为何你的气息飘忽不定?”
说着卫风不顾此处的诸多守护法阵阻拦,直接一步踏入阁楼里,果不其然只是柳子衿的一道神识传音,至于柳子衿的真身则不在这里。
“自作聪明。”卫风没好气地打散了那团神识,下一瞬身影也在此消失。
神识和屑女人相通,卫风打散了她留下的神识,也是告诉柳子衿,他发现了她不在的事实。
接着就是场互换身份后的捉迷藏了,卫风眼神深邃,誓要看看柳子衿究竟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。
那轻轻地一吻,以及那温软香玉的触感做不了假,卫风也反应过来,原来在不知不觉间,屑女人在他心里已然占据这么重要的地位了。
“等我找到你,可别怪我打你屁股啊。”
下一处卫风拜访到剑墟谷的主峰,也就是谷主所在地方,守峰人一见来人是卫风,索性也不通告了,直接让卫风通过。
笑话,剑墟谷的圣女正是谷主的女儿,卫风也就是谷主的好女婿,有这层关系在,卫风在谷内自然是通行无阻。
卫风谢过守峰人,踏过空间来到主峰之上。
紧接着有无比伟力自天地间向山峰处汇集,强烈的罡风吹动着卫风的衣袍猎猎作响,卫风唤出灵力将自身护住,在伟力的压制下岿然不动。
“卫风。”
不知从何而来的呼喊,自四面八方传到卫风耳中,随后有道中年身影显现,颇为欣赏地道:“不错,实力又强劲了不少。”
“老丈,咱就不说这种客套话了,”卫风轻轻笑道,“柳子衿去哪儿了?”
“就不用说是在谷内的哪个地方闭关了,我知道她不在。”
谷主脸色略微僵了一下,然后很快恢复过来,道:“她说她外出有事去了。”
“谷主,她是去渡劫了么?”卫风也不喊老丈了,“告诉我她的消息吧,柳子衿性格犟这点我会在回来的时候好好教训她的。”
“柳子衿把我压榨了这么久,我还没来得及报仇呢,她要是有什么危险,我可就记恨上剑墟谷了。”
谷主哑然地看着卫风半分也不退让的模样,也是不由得苦笑,将一道神识传送到卫风脑海里。
“子衿让我不要将此事告诉你,看来我还是做不到,”谷主仿佛苍老了很多,道:“抱歉,此事剑墟谷不好插手,但你是特殊的,你可以。”
“不仅仅是子衿,你也要活着回来。”
“遵谷主命。”卫风抱拳,转身遁入空间寻着神识所指的方向前去,山峰上只留下了谷主那道略显凄凉的身影。
一处荒野之中,柳子衿清冷的身影凌空而立,不似在卫风面前的俏皮女孩,她又成为了剑墟谷里那绝世而独立的圣女。
“她,没来么?”
柳子衿眼神冰冷地看着面前一个个气势惊人的身影,顿感体内灵力流通受阻,但依然毫不畏惧地问道。
虽然奇怪这些人为何没有杀意,反而面带古怪,但这显然不是她现在该考虑的事情。
“没来,就我们。”有位修士打着哈欠,没精打采地解释道。
“那今日的意思就是,由你们来出手么?”柳子衿握紧手中长剑,深吸口气,问道。
柳子衿感到一阵因为无力而产生的苦涩,看来她做不到如她所说,等回到剑墟谷就用剩下的年华去陪伴卫风了。
她是真的回不去了,因为面前这伫立着的六道化神身影。
单是一位,就不是柳子衿能对抗的,更何况是六位。
“真看得起我啊,”柳子衿喃喃自语道,“抱歉啊小坏蛋,压榨了你那么久,浪费了你数百年呢……”
“对不起,我食言了。”
一念至此,柳子衿眼神一凝,手中剑猛地颤动起来,带着必死的决心向前方挥出。
空中的六道身影愣了愣,随后他们面面相觑,都在推辞着不想自己动手。
“老六,滚你的,你去!”一道身影瞬身道另一道身影身后,随后果断踢出一脚。
“我淦,天天让我干这破事!”被叫老六的身影骂道,见柳子衿已经冲到眼前,硬着头皮出手道。
“老大,你说为什么非要了结柳子衿这一世的性命啊?”身后看戏的众人,在一块儿无聊地聊着天。
“好像是要了解这一世的因果,不然象种之事无法解决。”老大想了想,回答道。
“那也不用了结性命,咱这可是大逆不道啊。”有人出言道。
老大赶紧狠狠地拍了那个人的脑袋,怒斥道:“瞎说什么,咱这跟大逆不道压根就扯不上边,是人家自己要求的。”
“啊?你说她自己要求的?”
“废话,要不然我们敢?”老大眼睛一瞪。
几人乖乖地闭上了嘴,不再说话。
老六和柳子衿的战斗很快结束,奄奄一息的柳子衿躺在地上,目光也在逐渐涣散。
意识快要消失之前,她好像感受到了留下的神识被人打散,嘴角微微勾起,心想卫风那小坏蛋还是蛮关心她的嘛。
只是,她却无法再关心他了。
“淦你的老六,还不痛快点,这样柳子衿多痛苦啊!”老大怒吼道,吓得老六手上一哆嗦,赶忙用灵力护住柳子衿的神识令她免遭痛苦,接着迅速将其彻底了结。
做完这一切,老六面如土色地回到众人当中,嘴唇不住地颤抖着,问道:“老大,我是不是完了啊?”
老大脸上满是同情,但又忍不住想笑,强装镇定道:“别怕,兄弟,你就放心飞,出事自己背。”
几人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,唯有老六一人摆着臭脸如丧考批。
卫风赶到时,已是满地的狼藉,荒野被战斗波动得几乎让地面重新翻了层地皮,可想而知方才的战斗有多激烈。
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,神识散开笼罩住这片荒野,于是看到了无数的巨坑和化神的残留痕迹,以及柳子衿没了气息的身躯。
卫风感觉大脑被铁锤重重地敲了一下,不自觉地起了耳鸣,眼前也是出现了恍惚,卫风努力地睁开眼,及时从空中坠落下去,也奋力地朝柳子衿的方向爬去。
这个女人,说好她会回来的,说她会陪着自己的,卫风头疼欲裂,他知道柳子衿面对的是化神期的对手。
真是胆子大,那是化神期啊。
这个屑女人,压榨了他数百年,然后就擦擦嘴,事了佛衣去了。
这是她对他唯一的承诺,结果她食言了。
“既然你注定要死,为何要来招惹我?”卫风呆滞地看着苍白的柳子衿,语气像是愤怒又像是哀伤。
“又为何,让我觉得你对我很重要?”
“你说,我该怎么办啊?”
千年之后。
又是一年的开山广收门徒时候,剑墟谷分为内谷与外谷,外谷负责外门弟子以及这些新加入的门徒。
外谷中热闹非凡,年轻的修士们幻想着拜入剑墟谷后有朝一日能够一飞冲天。
与这里的人声鼎沸不同,内谷中有处修炼圣地,名曰水月洞天,这里则与之相反显得极为静谧。
水月洞天已经成了剑墟谷的禁地,只因这里的故事,牵扯之大,成了剑墟谷中鲜有人知的秘辛。
剑墟谷的谷主正常准备着装,他是要出席此次开山的,只是脸上的棱角,呈现着不健康的分明。
“柳华……”
谷主之妻莲子佩叹息一声,想让柳华不要陷入愁怨,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。
“子佩,我只有你了。”
柳华转身将莲子佩紧紧地抱在怀里,待到很久之后,才松开了口,正值盛年的男人两鬓却已上了白霜。
“白发人送黑发人呐,”莲子佩情绪也被感染,眼角不禁湿润,“走吧,你去出席之前,咱们先去祭拜一下他们吧。”
“好。”
柳华和莲子佩来到了剑冢之中,这里剑墟谷的深处,本是用来修炼的最佳圣地,却因某些原因再次埋葬着两位可怜人。
有道在此长眠的苍老人影闻声寻来,柳华二人见状微微鞠了一躬,道:“见过太上。”
“一起去看看吧。”太上长老点点头,先走一步朝着某个方向前去,柳华二人随后跟上。
三人一前两后走着,太上长老便开启了他的吐槽状态。
“我前几日梦到子衿,说她天天受那臭小子气。”
不过老人很快就平和下来了,继续道:“但昨日子衿又说,那臭小子跟她道歉了,我就问她臭小子态度诚不诚恳,子衿说诚恳。”
“那我就算了,不然我真想把臭小子坟给刨了。”太上长老絮絮叨叨,眼神变化得极为生动,仿佛是天生的表演家。
柳华二人也听得不禁失笑,只是眼角愈加湿润,不停地点头附和着老人。
到了那两人的墓前,最先哭出声的却是太上长老这位老人。
“太上,你看看你,平日里应该哭得不少吧?”柳强忍着眼角的泪,伸手扶住颤抖的老人,“怎么你还先哭了呢?”
“放屁!”老人红着眼反驳道,“我……我何时哭过,不就这一次么?”
莲子佩继续替柳华扶着老人,三人原地盘坐而下,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石碑。他们不敢说话,怕自己管理不住自己的情绪。
也是好笑,明明都是返虚期的强者了,论起情字,也仍是极为不堪呢。
祭拜完了之后,柳华也是起身拍拍身上沾上的泥土,调整好情绪准备前往山门了。
“柳华,”莲子佩叫住了他,幽幽地开口问道:“五百年前,你为什么要将卫风逐出剑墟谷?卫风又和你说了什么?”
太上长老目光也是看向了柳华,并没有说话,也是等待着他的回答。
柳华沉默良久,从怀里摸出一道神识光球,递给莲子佩,道:“原谅我说不出来,这里记录着当时的影像,你们自己看吧。”
“那你为何早不拿出来?”太上长老直来直往惯了,当即问道。
“他说至少需要五百年,谈话才能传出。”柳华说完这些,转身随风消散而去。
莲子佩捧着神识光球,和太上长老面面相觑,两人眼中仿佛看到了救赎。
“要等其他峰主么?”尽管急迫,莲子佩还是问道。
“等个屁!咱们先看。”太上长老直接道。
莲子佩闻言也不再犹豫,将自身神识引出牵动光球,随后一幕幕影像从其中不断传出映入两人的脑海之中。
那是五百年前,卫风找到柳华,两人单独相处时的景象,莲子佩和太上长老不禁屏住了呼吸,生怕打扰到分毫。
“老丈,请将我逐出剑墟谷。”
开幕雷击,莲子佩二人目瞪口呆,才明白原来卫风被逐出剑墟谷是他自己要求的,这是什么人呐?
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?太上长老甚至有些戏谑地想,这臭小子不应该和子衿在一起,应该和另一个有相同爱好的人在一起。
臭小子要求把自己逐出宗门,那他的妻子就要求别人把自己杀了吧,狠一点嘛。太上哼哼,对臭小子和子衿在一起颇有意见。
后来两人就明白了,卫风要去寻仇,离开剑墟谷是要将他和剑墟谷的因果斩断。
太上长老心里发嘘,心说误会臭小子了,还是让臭小子继续和子衿在一起吧。
随后卫风的一句话,不仅让柳华愣在原地,也震惊住了莲子佩二人。
卫风说,他或许可以救回柳子衿。
柳华暴动,迫不及待地询问卫风如何相救,要知道彼时的柳子衿已经身死道消了足足有五百年。
然后卫风说出了往生阵。
处于不同时空的三人皆是一惊,往生阵?传闻中那是天地初开时就存在的大道级法阵,一旦发动,非大道不能停。这种级别的法阵,从古至今都从未有人见过,久而久之,很多人都忘了这个阵法的传说。
为何卫风会提起它?难道?柳华当时的模样和如今的莲子佩二人如出一辙,柳华声音颤抖着问卫风,你能启动往生阵吗?
卫风回了句,能。
“请你,一定要将柳子衿带回来。”中年男人泣不成声,朝卫风深深地鞠了一躬,莲子佩和太上长老也对着影像做出了同样的动作。
“此行,我会死。”卫风淡淡地道,“但我已然设置了后手阵法,这座阵法至少需要五百年的时间才能将往生阵绘制而成,所以拜托老丈,此番对话五百年内还请不要传出,就连解释也都不要。”
“这可真是个大难题啊。”柳华苦笑一声,想着自己把卫风逐出门外又要装聋作哑,光是其他人的目光就能把他杀死了。
“老丈你只要想着五百年后,我带着柳子衿回来,一切就都值得了。”卫风轻笑道。
“好,那……成交。”
影像在这时结束,莲子佩二人久久沉浸其中未反应过来,随后太上长老忽然抬头看向已然昏暗的苍穹,怒声道:“这个臭小子骗人!今天都快结束了,他还没有把子衿带回来!”
“这个骗子!自己的墓还在这里,就知道说大话!我要掘了他的墓!”
虽然嘴上骂骂咧咧,太上长老终究是不可能真挖了他的坟。
老人无力地瘫坐在地上,嘴上不停念叨着“骗人”,模样几近疯癫。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,明明方才都有了希望,现在告诉他希望是假的。
“我是不是快死了?我怎么感觉时间停止了?”
老人没来由地来了这么一句,他忽然感觉天地间停滞了下来,不单单像他说的时间停止,就连天地万物,包括规则都是停了下来。
他想挥动自己的手臂,结果发现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。
“这种程度的异变,是往生阵么?”太上长老想到某种可能,突然哈哈大笑起来,老人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,笑得仿佛直到吐尽五脏六腑中的污浊,又笑得仿佛要引发旧疾。
之所以用仿佛,只是因为这些都被按下了暂定键,老人说完话之后便会固定了下来,这些其实从未发生过。
世间停滞,包括天道、因果以及一切规则。
又是在某个瞬间,天地,动了。
不再是曾经的秩序,而是朝着反方向朝着过去逐渐递进,剑冢中二人面前影像在倒放,柳华又回到了这里,再到三人自剑冢中心向外围退去。
剑墟谷的外谷也变得不再热闹,人们纷纷倒退出了山门,再到山门关闭。
万物不断地刷新着,死者生,生者归虚无,穹窿之上撒下的灵气重回穹窿。
世界的深处仿佛有钟声敲响,有着无数七彩神光刷出,经过之地所有发生过的事物又再次回到了前一刻发生时候的状态,天地间便如这般时时刻刻地刷新着。
百年前,卫风一人一剑闯进麒麟域,独战圣人。
二百年前,卫风终成返虚巅峰,决定沉寂百年后,前往麒麟域。
……
五百年前,卫风再次在世人惊骇的目光中成就返虚,之后和剑墟谷道别,踏上了长达五百年之久的寻仇之路。
七百年前,卫风修为已至化神巅峰,百年时间便从初入化神炼至化神巅峰,这般速度,世人不得不为之感到震惊,作为主角的卫风却再次闭关准备冲击返虚期。
八百年前,卫风突破化神,成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化神。卫风本人也是对这个熟悉的赞美怀念不已,曾经有人与他共享这等称呼,只是如今物是人非。
九百年前,万象种觉醒,随之而出的一道神秘存在,自此那道存在成了卫风修炼路上的引路人,卫风的修为水涨船高,突飞猛进。
千年前,卫风抱着柳子衿无声地回到了剑墟谷,将其埋葬在剑冢之后,便一头遁入水月洞天闭死关,并立下血誓为柳子衿报仇雪恨。
……
规则发生了改变,时间越是接近的事物越是模糊。
就像当下,在往生阵发动之前,卫风的魂魄尚在麒麟域,迷茫地看着自身的处境,顿时有大量的信息汇入他的脑中。
“原来……”
下一秒他便是忘了。
世间万物的更递继续进行着,卫风的魂魄穿越了时空,沿途是他经历过如今却是陌生的风景。
千年再往前,有他和柳子衿的点点滴滴,卫风挣扎地想要握住那份宝贵记忆,他宁死都不愿意放弃那份因果。
结果是时空崩塌,只因卫风打乱了规则。
往生阵的定点发生了变化,卫风本想回到两人初见之时,结果那一幕只在眼前停留了片刻,卫风的魂魄便继续被扯向更遥远的过去。
直到整个世界都回到了故事的起点。
这个起点是卫风出生的那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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